说实话,刚听到“AI模仿作家写作”这事儿,心里是有点抵触的。模仿?这跟原创有什么关系?写作嘛,不就是得掏心掏肺,从自己的褶皱里,从那些不愿示人的疤痕里,挤出点儿东西来吗?可AI,那玩意儿冰冰冷冷,一堆算法,怎么能模仿得了作家?模仿得了那些独一份儿的创作体验?
好奇心这东西,真要命。还是忍不住试了。找了些工具,输入我喜欢的一些作家的作品,像村上春树、王小波,甚至那些写得让人拍案叫绝的知乎长回答、豆瓣短评,一股脑儿“喂”给AI。然后,下指令:“用村上春树的风格,写一段关于失眠的文字。”或者,“模仿王小波的调调,聊聊未来的世界。”
出来的东西,怎么说呢?一开始,惊到了。它能抓住一些表面特征。比如村上招牌式的比喻,什么“孤独像冰箱里快过期的牛奶”,或者那种淡淡的疏离感。王小波那种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讥诮的语气,它也能学个七八分。但细读之下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,像是得了副皮囊,灵魂却还在别处飘着。遣词造句是像了,行文节奏也勉强跟上了,可那些句子,它们背后没有重量,没有那些字眼在作者生命里滚烫过的痕迹。
但这,恰恰是这种AI模仿写作的独特创作体验开始显现的地方。它逼着你去思考,一个作家的风格到底是什么?是词汇的频率?是句子的长短?是标点符号的用法?还是那些更内在、更难以量化的东西——是Ta的世界观,Ta的情感底色,Ta对生活细枝末节的感知?
以前自己写东西,或者读别人的文章,更多是沉浸其中,感受整体的氛围和情绪。但用AI模仿,你得变成一个侦探,或者说,一个解剖师。你要去分析输入文本的肌理,看看AI是怎么抓取那些特征的。反过来,当AI“模仿失败”的时候,你又能更清晰地看到,哦,原来这里才是那个作家的真正独特性所在,是AI暂时还触碰不到的深处。
这过程,像是在玩一个高级的“大家来找茬”。AI写了一段“村上风”的文字,你逐字逐句地抠:“这个比喻有点生硬啊,不够自然。”“这个句子的停顿不对,村上在这里会更长一点。”“这里的情绪太平了,缺乏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奈。”通过不断地对比、调整,你对原作者的风格会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理解,不再是模糊的“感觉”,而是更具体的技巧和方法。
那么,具体的技巧与方法有哪些呢?不是什么高深的编程,对于我们这些写字的人来说,更像是“投喂”和“调教”。
首先是“喂养”高质量的数据。你想模仿哪个作家,就把Ta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喂给AI。量越大越好,种类越多越好(小说、散文、书信、采访,如果找得到的话)。这就像是给AI请了个顶级的“写作家教”。它通过这些海量文本,去学习那位老师的语言习惯、思维模式。这不是简单的记忆,而是一种复杂的模式识别和归纳。它在分析:这位作家倾向于用哪些形容词?Ta在描述悲伤时,会用什么样的意象?Ta的句子结构是喜欢层层递进还是开门见山?
其次是精准地设定“模仿”目标。光喂数据不够,你得告诉AI你想让它写什么主题,用什么样的语气,针对什么样的读者。这需要你像一个导演一样,给出明确的指示。比如,“请用王小波的风格,写一篇关于‘摸鱼’的文章,要带点反思,语言要幽默。”指令越具体,AI“跑偏”的可能性就越小。这是一个不断尝试和优化的过程,有时候一个词的调整,就能让输出的效果大相径庭。
再来就是迭代和精修。AI一次性生成的模仿文本,很少能完美无缺。它可能抓住了神韵,但在细节处露了怯;或者词汇很像,但句子之间的逻辑不通顺。这时候,就需要你这个“人”的介入了。把AI的输出作为草稿,然后像对待自己的初稿一样去修改、润色。甚至可以把AI生成的文本再喂回去,告诉它:“这段不够像,你再试试。”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,而是你和AI之间的一种协同创作,它提供了“风格的骨架”,你负责填上“血肉”和“灵魂”。
对我来说,最奇妙的创作体验在于,AI模仿写作提供了一个外部视角来审视自己的写作。把自己的文章让AI模仿,看它抓住了我哪些特点——那些我习以为常,甚至没意识到的口头禅、思维定势。有时候,AI会把你自己的风格“夸张化”,像一面哈哈镜,让你看到自己写作中的优缺点。这是一种残酷但高效的自我解构和风格探索。
有时候,我甚至会用AI来尝试一些我平时不敢挑战的风格。比如,我习惯写比较朴实的文字,但一直想试试那种华丽、排比、充满意象的风格。与其自己从零开始摸索,手足无措,不如让AI先打个样。它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不完美,但至少提供了一个起点,一些可能性。我可以沿着它的轨迹去修改、去感受那种陌生的语言节奏,慢慢找到进入新风格的门。这就像AI成了一个风格的试验田,让你在里面肆意地“玩”,而不用担心搞砸了。
当然,这里面也有一些隐忧。AI模仿得越来越好,会不会有一天,我们读到的文章,分辨不出是人写的还是机器写的?“原创性”的定义会变得模糊吗?那些花费数年,用生命体验去打磨出的独特风格,会不会被AI轻易地复制、廉价地批量生产?这些问题,每次用AI模仿写作时,都会像背景噪音一样在耳边嗡嗡响。
但换个角度想,AI模仿写作,它毕竟还是模仿。它没有生命,没有情感,没有那些构成一个作家之所以是作家的,独一无二的经历和感悟。它可以学习技巧,但它无法复制灵魂。它写出来的“悲伤”,是基于海量数据对“悲伤”这个词语和概念的统计关联,而不是它真正体验过失去的痛苦。
所以,这种独特创作体验的本质,可能并不在于AI写得有多像,而在于这个过程如何让我们重新认识写作本身。它让我们看到,风格是可以被拆解、被学习、被模仿的,但深藏在风格之下的,那个活生生的人,那些不为人知的挣扎、狂喜、迷茫、热爱,才是创作的真正源泉。
AI模仿写作,它更像是一个工具,一面镜子,一个陪练,甚至是一个灵感催化剂。它可以帮助我们分析风格,探索新的表达方式,突破自己的局限。它让作家的创作过程变得更多元,更具实验性。但最终拿起笔(或者敲击键盘),决定写什么、怎么写、想要传达什么情感的,永远是那个有血有肉、有爱有恨、经历过人间烟火的人。
这项技术,与其说是对作家的威胁,不如说是一种全新的挑战和机遇。它迫使我们去思考,在AI能够模仿技巧的时代,作家的核心价值究竟是什么?也许,答案就在那些AI永远无法模仿的地方:在于我们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,在于我们表达情感的真诚和勇气,在于我们对世界那种不可替代的感知和理解。AI模仿写作,给了我们一个机会,去更深刻地认识自己,认识创作,也认识这个正在被技术悄然改变的世界。这,或许才是它最独特的地方。